说到未来，刘妈和瑞瑞充满期待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7月30日，四川省南充市社会福利中心儿童福利院里，刘琼推开4楼筑福之家的门。“瑞瑞，你看下录取通知书的报名时间，收个验证码，我给你绑信息好买票。”

正在收拾房间的瑞瑞应了声“好嘞，刘妈”。这个在福利院生活了9年的男孩，今早刚拿到录取通知书，被辽宁大学化学系录取 —— 他是福利院自建院以来，首位考入重点高校的孩子。

刘琼是他的“结对子家长”，也是他喊了9年的“妈”。看着即将远赴东北的瑞瑞，她没说太多叮嘱，只反复念叨：“放寒假早点回家过年。”

一句归家的期盼，藏着福利院的养育情，也装着福利院里“妈妈们”对孩子最绵长的牵挂。

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瑞瑞。（采访对象供图）

7月28日，南充市高坪区明德路儿童福利院4楼，手工室里特教班的孩子们在练习手工制作，旁边的多功能教室，几个读小学的孩子正在做暑假作业。有志愿者来探访，孩子们聊起福利院的新鲜事来，自豪地分享：“我们屋头瑞瑞哥哥，考上了211大学咧！”

孩子们口中“我们屋头”，是福利院。“瑞瑞哥哥”，是住在4楼走廊另一端“筑福之家”的19岁少年杨瑞。

今年6月，杨瑞参加普通高考，考了594分，头一天刚查到被辽宁大学化学系录取。福利院的大多数孩子们还不知道化学是什么，但都为瑞瑞哥哥开心。

福利院工作人员刘琼，是瑞瑞的“结对子家长”。从他读小学到高中，学校家长会、班级群交流、亲子运动会、办户口办身份证等所有需要“家长”，都是刘琼出面。

南充市儿童福利院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“瑞瑞因家庭突发变故，来到儿童福利院。”刘琼介绍，2016年9月1日，南充市高坪区鄢家乡某村委会将瑞瑞送入福利院抚养。

“他很聪明，爱看书，我们就为他联系了福利院周边的学校。”入院后，瑞瑞在福利院顺庆院区旁的孔迩街小学读书。2019年小学毕业后，刚好遇到儿童福利院高坪院区启用，为了给瑞瑞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，福利院联系了南充市第十一中学。高中三年，瑞瑞还因品学兼优获得学校全额学费减免，被评为“南充市优秀学生干部”称号。

瑞瑞和刘妈在福利院的“筑福之家”里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在儿童养育照护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，封面新闻记者走进了 “福瑞之家”。

瑞瑞床边的书桌上，几张证件格外醒目：两张毕业证书、一张准考证、两张身份证。证件上姓名各异，地址却一致 ——“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区文明街75号”。

“这是福利院顺庆院区的地址，” 刘琼轻轻拂过桌面，对客厅里的孩子们喊，“娃儿些，把东西收好，空了去办公室扫描存档，以备不时之需。”几个个头比刘琼个子还高的少年，点了点头，收好证件，准备去活动中心打台球、乒乓球。

这几个刚成年的少年，都是福利院今年的普教高考生。有的春季已通过高职单招被录取，瑞瑞参加了6月的高考，是最晚收到通知书的，也是考得最好的。

被问起是否会安慰考试失利的伙伴，瑞瑞语气坚定：“不用，我们几兄弟太了解彼此了，不用安慰也能找到自己的方向。”

瑞瑞掷地有声说：“我们是没有血缘的亲兄弟呢！”

在福利院的活动中心，瑞瑞教刘妈打台球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2016年来到福利院时的记忆已有些模糊，于瑞瑞而言，这里早已是家。

与多数人印象中的福利院集体宿舍不同，瑞瑞和伙伴们生活在“类家庭养育”模式下，“养育 + 教育”深度融合。

“住宿区是一个个套房，像普通家庭一样，有客厅、卧室，有父母房也有孩子房。” 刘琼介绍，“父母房”24小时有人，“妈妈”是院里的工作人员，“爸爸”则是工作人员的丈夫们。“我们告诉孩子，爸爸外出工作可能不常在家，但妈妈一直在家照顾你。”

这样的“类家庭”，让孩子们的生活空间和模式与普通孩子无异。只是，他们的家庭住址，是福利院。

刘妈翻看孩子们的成长照片，满脸是笑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帮瑞瑞收好身份证，刘琼在桌子抽屉里发现几十张塑封过的照片。一看，是瑞瑞成长过程中的点滴记录。

“这是你小学在院里领奖状的，这是你运动会踢足球的，这是你们几个在老院儿花坛边的，这小模样好神气哟！”

一边翻照片，刘琼一边和瑞瑞回忆。说着说着，刘琼鼻尖红了起来，有些泪目。

瑞瑞笑着拍了拍她“刘妈，你莫哭哈，女娃娃哭了我哄不来。”一句话，让两个人又笑起来。

46岁的刘琼在福利院工作快13年了，从“刘姨”到“刘妈”，她一路见证了瑞瑞和很多“瑞瑞”的成长。“我本来就是母亲，儿子已经读大二，家里人都很支持我在福利院的工作，都懂这份工作的分量。”

刘妈和瑞瑞翻看成长照片。（拍摄：谢杰）

刘琼说，院里30多位照护人员都揣着“虽非亲骨肉，依然父母心”的信念。在这里，工作人员是“姐姐”，是“姨姨”，是“妈妈”，都是“家人”。

照顾日常生活之外，更关注情感疏导、心理关怀和未来发展。目前，加上杨瑞，这里有六名孤儿考上了大学。今年，还有一名女生被四川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录取。“看到你们考上大学，我们都开心得很！”

7月30日一早，瑞瑞的录取通知书送到福利院。院里的“妈妈们”开心不已，纷纷送来祝福。

刘琼摸了摸录取通知书，又打开手机地图，搜索发现辽宁大学在离福利院2300多公里外。“那么远，东西要带够，票也要早点买。录取通知书到了，我们就看报名时间来买票。”

话没说完，又忍不住念叨，“放寒假早点回来过年。”

这句念叨，和九年前瑞瑞刚来时，她哄他睡觉的语调，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