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换个笨蛋头像,让领导和我失去交流欲望”“一出问题就是不知道,一有困难就是干不了”……这段时间,所谓“职场蠢人”人设进入大众视线。一些职场人开始以“扮蠢”的方式,在工作面前“不会、不知道、干不了”“一问三不知”,以之为挡箭牌,回避繁重的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。
“职场蠢人”有两类。一类确实干啥啥不行,这多半不是演的,而是能力欠缺,才不配位,或长期不进则退而难再胜任工作。另一类则本身不蠢,却偏要“扮蠢”,对不想干的难活、苦活和自己觉得“无意义”的某些工作,会的也说成不会,本质是为了逃避。
如今,很多“职场蠢人”属于后者:“蠢人”是一种人设,非心之所向的主动选择,而是自我保护的被动技能。
本该最有干劲活力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,怎会热衷“职场蠢人”这种人设?
有些,是不想被不合理的任务分配消耗。一些企业习惯“鞭打快牛”,提倡能者多劳,一有苦活累活就想到“能人”。一些机关单位,“笔杆子”反被写作特长所囿,所有的材料都让他起草;一些销售部门,会喝酒的成了永恒的“第一陪酒员”,健康损耗巨大。然而,工作永远干不完,长期能者多劳的任务分配,形成了“三分之一干、三分之一看、三分之一在捣蛋”的职场氛围,从鞭打快牛到累死快牛,只会消磨干事者的积极性。“扮蠢”,被职场人视为一种恢复元气的软抵抗。
有时候,是利益分配不科学,令能人心寒。“能者多劳”被人认可的前提,应该是“多劳多得”。然而,一些企业却习惯把问责当管理,枪打出头鸟,多做者多错;或缺少正向激励、择优机制,“蠢人”一丁点儿的努力都是进步,而实干者一丁点儿的错误都是“态度不好”,甚至形成能人背锅、“蠢人”涨薪的逆向淘汰。如此导向,倒逼职场“扮蠢”。
而工作意义的缺失感,更令不少年轻人疲于为工作卖命。有的企业,处处将就“流程正义”,采购一个苹果,事前要有请示,事中要有招标,事后要有审批,最后一个苹果采购下来,至少得花十天半个月。运行效率低下,形式主义工作数不胜数,基层员工在工作中体验不到成长,逐渐消极怠工。
法国巴黎大脑研究所在《当代生物学》上发表的一项研究成果显示,感到大脑“转不动”,其实是大脑在提醒你停下思考、休息片刻,此时如果再继续高强度工作,无疑会损伤大脑。在加班成常态、休假成空想、涨薪遥遥无期甚至个人成长都很困难的职场环境中,有人说,偶尔当当“职场蠢人”,给自己些时间和空间停一停、想一想,未必全是坏事。
恰恰相反。以“职场蠢人”作为关键词搜索,会发现,“职场厌蠢”的呼声与“职场扮蠢”不相上下。哪里聊“职场扮蠢”,哪里就有对“职场蠢人”的吐槽——仗着“我蠢我有理”,不仅工作要同事扛,甚至还化身“猪队友”拖团队后腿。
微妙的是,“厌蠢”并非精英的专利,“扮蠢”者可能也是“厌蠢”者中的一员。事实上,很多“扮蠢者”是有共识的:“职场蠢人”对职场的伤害很大。他们以蠢为由保护自己,内心能自洽者却并不多——一边讨厌“蠢人”,一边“扮蠢”、躺平,只是为了不僵硬地站着。
有些人,在表演中“假戏真做”,真的成了“蠢人”、懒人、边缘人。俗话说,人在事中磨。自我放逐,即便能躲避工作和责任,甚至可以躲避形式主义工作,却也长期远离重要岗位,久而久之,真有金钟罩也生锈了。有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把工作玩脱了,成为被优化的一员。
还有人,自认为能够把握“蠢”的度,容易且相对出彩的活就会做,繁琐的、容易背锅的就不会做,久而久之,竟成了自己当初最痛恨的“职场老油条”。他们少了当初的冲劲,任何事情都要掂量半天,可能确实会躲避一些不公和伤害,心不会痛,却麻木了,什么少年的梦想和初心,只化作中年人的一声冷笑。
消磨了灵气,蹉跎了岁月,“职场蠢人”人设,其实何尝不是给自己设下的巨大陷阱?
探讨“职场蠢人”这个话题,不应该陷入一种非此即彼的对立情绪。
对企业管理者而言,应该听到员工的呼声,注重培育更具活力的企业文化,让奋斗者有获得感。“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”,《三国演义》中,被骗到曹营的徐庶,宁愿埋没才华,也发誓不为曹操献一策。他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,何尝不是因为对组织文化的不认同?事实上,“职场蠢人”对职场风气的伤害程度,正在于管理者、管理系统对他们的态度。若重用“说起来唯唯诺诺,做起来啥也不会”的“职场蠢人”,让他们占据较为核心的位置,而实干者被步步相逼、动辄得咎,只会加重“职场蠢人”对职场风气的伤害,甚至上行下效,树立不良导向。
即便不会重用“职场蠢人”,若纵容“蠢人”偷懒而缺少有效考核、纵容形式主义工作泛滥,一样会消解实干者的信心。
而对职场人而言,应该认识到:任海浪汹涌,自己才是人生的舵手。懒散自在、消极躺平,最终害的还是自己——成为自己讨厌、别人也讨厌的“蠢人”,既不能解决因“内卷”带来的无意义感,也无法获得成长,在这充满变局的年代,只是给自己挖坑。消极永远不能解决问题。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分钟,或懂得向上沟通,或主动跳出困局,总比所谓被逼躺平实则放弃自我的选择好一万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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