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唐建军

清费以耕唐汝南公主读书图立轴

该图下部三分之一处画汝南公主左侧身，坐于靠背木椅之上，正凝神阅读。汝南公主读书图右侧有行书款一行，十四字。款署：“癸亥仲夏四月，西吴费以耕，馀伯甫写”，款尾钤朱文方印“馀伯”，二行二字，也就是说，这幅画是费以耕所为。图上部三分之一处为任淇行书（图二）。内容即“大唐故汝南公主墓志铭并序”,共十二行，行文如下（标点为笔者标注）：“大唐故汝南公主墓志铭并序：公主讳，字，陇西狄道人，皇帝之第三女也。天潢疏润，□折浮夜光之采；若木分晖，秾华□朝阳之色；故能聪颖外发，闲明内映，训范生知，尚观箴于女史，言容成则，犹习礼于公宫，至如怡色就养，佩帉晨省，敬爱兼极，左右无方；加以学殚绨素，艺兼鞶紩，令问芳猷，仪形闺阃。厶年厶月，有诏封汝南郡公主，锡重珪瑞，礼崇汤沐，车服徽章，事优前典。属九地绝维，四星潜曜，毁瘠载形，哀号过礼，茧纩不袭，壃酪无嗞，灰琯亟移，陵茔浸远，虽容服外变，而沉忧内结，不胜孺慕之哀，遂戊伤生之性，天道祐仁，奚其冥漠，以今贞观十年十一月丁亥朔十六日。”款署：“虞永兴汝南公主铭，墨池堂摹秘阁续帖本，竹君任淇”，尾钤白文方印“淇”，一行一字，朱文方印“建斋”，二行二字，“也天”右侧有朱文方印“竹君临古”，二行四字。

清费以耕唐汝南公主读书图局部

画面中间三分之一留白，该画是为少见的书、画合璧，相得益彰的作品，观赏起来颇有意趣。画的作者，清代画家费以耕（1823—1870），字馀伯，号西吴浪子、了然道人，乌程三碑乡（今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道场乡）人。费以耕家学渊源：祖父费珏、字芝原，善画山水，系名画家沈宗骞高徒；父费丹旭，字子绍（1801—1850），工写照，后人言其作画如镜取影，尤精补景仕女，潇洒自然，兼工山水、花卉，以清灵雅澹之笔出之，偶作诗词、亦如其画，书法恽寿平，有韵致，系晚清画坛重要画家之一；叔父费丹成，字西巢，以山水、人物见长；三弟费以群 （1844—1888），字谷士，以画人物仕女著称，吴昌硕《石交录》记载：“画仕女韵秀绝俗，能传家法”；子费仪，字有容，号咏霓。以画名于民国间。曾在湖州骆驼桥东堍开设费仁和纸箔店。1930年，为祖父出版《依旧草堂遗稿》，其子亦善画。费以耕承传家学，所作《仕女图》册页十二开，被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。与张熊交往甚密，曾与之合作画《梅月嫦娥扇面》，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，可见其长于仕女人物画作，另于花鸟、也为人称善。费以耕此画可谓所画仕女的佳作：以工笔重彩小写意为之，下半部画汝南公主左侧身，坐于靠背木椅之上，正凝神阅读。图中汝南公主柳眉细眼，樱桃小嘴，右手持书，书卷向右卷起，向左平展，左手放于椅子护手之上，上身着云霞彩服，下身着白色罗裙，腰系彩色长飘带，自然飘落于地上，头戴凤冠，以重彩晕染。画法继承了家学，用笔轻柔，落墨洁净，衣纹流畅，须眉描画精细，低眉沉思，形象纤细俊秀。《唐汝南公主读书图》右侧有行书款一行，十四字。文：“癸亥仲夏四月，西吴费以耕，馀伯甫写”，款尾钤朱文方印“馀伯”，二行二字。“癸亥仲夏四月”即同治二年（1863）四月，“西吴”为其号，“馀伯”为其字，“馀伯甫写”的落款，也颇为俏皮、意为“馀伯刚刚写就”之意，一百五十余年过去，今天这幅画作还能为我们所赏析，也足以令人感叹。汝南公主为唐代公主，在那个时代，崇尚的女性体态美是额宽、脸庞圆润、肢体丰满，例如敦煌唐代画作中的仕女，飞天等，费以耕作为有家学传承、有文化修为的画家当如此表述。但偏偏费以耕笔下的汝南公主为修颈、削肩、柳腰、长脸、细目、樱唇的独特审美形态，与唐仕女的描述外形有较大区别，何以如此呢？.....汝南公主是因为长孙皇后去世后，心情极度沉痛，悲伤抑郁淤积而亡。如墓志铭所言：哀伤过度（哀号过礼），不吃好的东西（壃酪无嗞）、不穿好的衣裳（茧纩不袭），然后当长孙皇后入葬移灵之际或之后（灰琯亟移，陵茔浸远），终因哀伤过度而去世。故费以耕所绘的汝南公主具有女性柔弱、哀怨的淡雅之美，表述是确切的。

墓志铭书法的作者任淇，一作琪，字竹君，号建斋，浙江萧山人（瀛壖杂志作任竹君，余姚人）；工书法，写兰亭、十三行，楷法皆精妙；与周白山同时寓沪甚久，精篆刻，金石、竹、木，无不擅长，花卉双钩，尤其专技，亦工界画；咸丰九年（1859）作弁楼图，见清十二家山水册。晚清著名画家任熊（字渭长）为其族侄。任淇此作虽言临摹，但纵观全篇，圆活舒展，姿荣态秀，潇洒平和，既有原帖的神韵，又显精致、富变化，有露有藏，时圆时方，忽俯忽昂，竭尽机变，不失为有个性、有品味的书法佳作；写作过程中，原拓有所文字缺失者，则一仍其旧，以示尊重原作之意。原帖的作者虞永兴即虞世南（558—638），字伯施，越州余姚县（今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观海卫镇鸣鹤场）人。唐代著名书法家、诗人和政治家，贞观年间，历任著作郎、秘书少监、秘书监等职，封永兴县公，故世称“虞永兴、虞秘监”。在书法上，虞世南与欧阳询、褚遂良、薛稷合称“初唐四大家”，又与欧阳询合称为“欧虞”。虞世南的楷、行书，取法南朝楷书和二王（王羲之和王献之）的元素较多，而实践中有所感悟、更具自己独特的淡雅冲和艺术气息。而今见到的《大唐故汝南公主墓志铭并序》，其实略欠完整，因为墓志铭的撰写和完成过程一般而言有以下几个步骤：先由撰者进行文章写作，再由书家书写纸本，进而拓印到石上，最后由刻工刻石完成。当然，也有墓志铭未经过拓印，而是直接由书家用朱笔写在石上而镌刻的。无论如何，墓志铭的最初状态为写本，最终状态为石刻。虞世南原稿为奉唐太宗的旨意为汝南公主所写墓志铭则后人无疑义，足见唐太宗对这个女儿也颇喜爱。

参考文献：[1]俞剑华 《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》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，2009年4 月。[2]任淡如《能懂他的，只有画中这些美人儿》一文。[3]《唐会要》卷六·公主。[4]《新唐书》卷八十三·列传第八·诸帝公主。[5]《资治通鉴》卷第一百九十四 唐纪十·唐纪·长孙皇后。[6]明代王行《四库全书集部诗文评类-墓铭举例》。